Rune Racine

-1.2 Happy Birthday & Merry Christmas

 

 

　　「梅林，你終於醒來了，感覺還好嗎？」

　　看著床上昏睡了一整晚的孩童甦醒，守在一旁的我終於鬆了一口氣。伸出手想查探孩子狀況時，卻被強力的拍開，對上的綠松藍眼眸中滿映著恐懼，瞪了我一會後，白金色的小腦袋瓜開始不安分地到處打量周遭，轉了好一陣子眼神又回到我身上，眼眶中滿盈著無助的淚水。有心理準備要迎接下一秒幼童哭鬧的我，卻只見他倔強地忍著，那抿咬著的唇過於用力而顯得蒼白，他甩甩搖頭像是決心要把不安捨去般，最後回應剛才我的話，雖然只是頷首，但讓我不禁佩服起這看起來不過兩歲多的孩子。這種時候將他擁入懷中安慰或許是個好選擇，但是我沒有這麼做。

　　——魔力…就暫時隨記憶封住吧

　　我攤手表示自己無加害之意，試著揚起笑容讓眼前這位如同野生動物般警戒的孩子放鬆，「喔，太好了看來你聽的懂德語，是當地人吧。你昏倒在下著大雪的夜裡，還昏睡了一整天，你還記得發生什麼事嗎？」他茫然了好一會，然後搖頭。
　　「什麼都不記得了？你確定？你的名字、爸爸、媽媽、任何一位親人的名字都？家裡地址？電話？任何一點都好，有想起甚麼嗎？」

　　幼童掛著淚滴的眼瞼眨動，眼簾中淨是徬徨與困惑，他張口欲言又止，但最後只是垂首猛搖，抱著頭的表情好像很痛苦。而我只是靜靜地將眼前孩子的舉動看在眼底…長嘆了一口氣。

　　——如果什麼都不記得就好了

　　「沒關係不要勉強，慢慢回想就行……我是西格蒙德(Sigmund)，到處旅行的小提琴家，沒想到一來到德國的施特根(Stegen)小鎮…就遇到了你。今天就在這裡好好休息吧！如果之後還是想不起來...…恩、反正我本來就預定要在黑森林(Schwarzwald)裡度個假，沒問題的，慢慢來吧...首先，要做的事就是要快點恢復精神！想要喝點水或是吃點東西嗎？」我柔聲地安撫這孩子，一睜眼就看到陌生人跟陌生的環境，就算是這麼小的小孩也懂得不安吧。

　　孩子屈起身子抱膝縮成一團正在努力回想，沒有回應我的問題。至少喝杯水也好，如此考慮的我起身走向另一個房間給那孩子一點獨處時間思考，又或者是給我一點時間面對。雙手交錯在胸前提醒自己冷靜，哽咽在喉嚨的話好歹最後沒有說出去，我抹了把臉後抬頭看著窗戶中自己的倒影，那屬於施特根(Strengen)家的白金髮與湛藍眼一臉呆樣地回望…很像…那孩子真的很像……對不起…真的對不起。

　　——到底是想向誰道歉？我？司羅恩？拉爾夫？施特根？

　　我擰開水龍頭倒了杯水一飲而盡，將那些纏上心頭的話也一併吞下，撐著水槽邊靜靜看著水流傾瀉，許久後才重新為那孩子倒杯水，回過頭便聽見隔壁房間傳來重物摔落的聲響。果然還是不應該讓那種精神狀態的孩子獨處，我趕緊回到臥房察看，「喂！你沒━━」

　　應聲倒下的是大提琴的琴盒，樂器連琴盒少說有六公斤也難怪孩子搬不動，他光是把大提琴給拿出來應該就費盡了力氣，根本無暇顧及琴盒。直盯著大提琴好一陣子，像對待寶物般小心翼翼地查看他碰的到的地方，表情從迷惘漸變轉為懼怕，孩子積忍過久的眼淚突然像是斷了弦般抱著大提琴哭了起來……這麼幼小的孩子真的懂得什麼是悲傷嗎？我不知道，我以為他們哭泣通常只是為了引起大人關注、是達到某種目的的方式罷了。可見到眼前抱著大提琴痛哭的孩童，那顫抖的身軀與樂器相比之下顯得嬌小，站在一旁的我都覺得不忍…

　　——什麼都忘了卻記得那把異鄉人(Esposito)嗎？

　　我輕輕放下水杯，走向前，屈膝跪地，連同樂器將號哭的孩子攬入懷中，任由他的淚沾濕我衣服，這大概是我現在唯一能做的事…我以愛爾蘭語(Irish)開口吟唱詩歌，那是一個施特根的古老傳說，一個關於狼與巫師的故事━━

　　懷中的哭聲漸漸停止，當詠唱的聲音停下的同時，我抹去孩子眼角的淚珠，手掌覆上那頭柔軟的白金髮，淡笑迎接眨動著困惑的眼眸，孩子遲疑地開口，「把…拔？」

　　『……我不是…但我也可以是，如果你決定跟我一起隨著音樂旅行的話…』我用愛爾蘭語回話，撫上孩童小腦袋的力道加深了一點，輕柔地將孩子前額的髮絲撩到一邊去，想要看清楚他的臉。他眨了眨那澄澈的藍綠眼，偏頭作勢思考了以後，垂下肩很是失望的開口，『……我不會…』

　　『…聽得懂愛爾蘭語？…那你認得這把大提琴嗎？』

　　小幅度地點頭後又改為否定的搖動，他猶豫了一會開口，『…我不知道…他…像把拔。』

　　——呵呵，他真的記得…這不是很糟糕嗎？

　　我將孩子抱起，拍拍他的小腦袋瓜走回床邊，『那他就做為生日禮物送給你了，學會了我們就可以一起旅行…好不好？』用溫暖的笑語哄著，輕柔地在孩子的額頭覆上一吻。他聽話地鑽回被窩中躺好，像所有期待著床邊故事的孩子一樣張著大大的眼睛，我在床沿坐下繼續寵溺摸著孩子的頭，安撫他入睡，「……那就以12月23日我遇見你的這一天，讓故事從新開始好嗎？……有一位小提琴手西格，他帶著一把叫做異鄉人的大提琴——」
　　「…小提琴呢？」
　　「小提琴叫做吟遊者(Myrddin)喔。」
　　「…那我呢？」
　　「……你…叫你拉爾夫(Ralph)好嗎？…是一隻聰明的狼喔。」
　　『是狼與巫師的故事！』
　　『恩、差一點點……這是西格和他的小狼兒與音樂一起旅行的故事。』
　　「……吶吶、西格…」
　　「什麼事？」
　　「……謝謝…」
　　「……不會…雖然遲了一天，但祝你生日快樂，拉爾夫。」
　　「嘿嘿…那西格……是剩蛋快樂！」
　　「是聖誕快樂…好了，快點睡吧，祝你有個好夢…我親愛的拉爾夫。」
　　「……唔…晚…安…」

　　這樣真的好嗎？看著孩子入睡時的安詳面容，我不禁自問，這樣隱瞞真的好嗎？如果他回想起來知道這一切都是謊言…還有背後的真相時……但是他還小…還太小…

　　——拉爾夫嗎?…他總有一天會知道的...至少此時，好好享受這份禮物吧、西格

　　……是阿…祝你生日快樂，拉爾夫……然後祝我西格蒙德…聖誕快樂…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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